夜色渐浓，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悬在梁下，照得内外一片通透。龙腾小说 ltxs520.com
换了一壶清茶，上了两盘糕点，黄裳的汇报还在继续。
“到昨
亥时前为止，开封旧新外三城各厢上报，屋舍倒塌共一千一百零九间，因房屋崩落死亡四十一
，失足落水溺毙二十七，另有各处医院收治轻重伤七百九十九，失踪报官者一百一十七。”
“四十一、二十七。”等黄裳说完，韩冈略一沉吟，这与他掌握的数字稍有参差，问道，“数字确实吗？”
黄裳正容道：“下官是从刑曹、户曹、军巡院各抽调一部手，会同厚生司查问，三方悉明城中里坊
务，又有厚生司监察，即使有所遮瞒，当也为数不多。”
韩冈微微颔首。前生后世几十年，见识过的两种官僚社会相距千年，但官僚的本质依然没有太多变化，欺上瞒下的事是他们的本能，是内禀的属
，全部杜绝并不现实，能保证数据能有七八成真实就够了，怕就怕大部分是假的。
至于这一回的伤亡数，本来就是天灾，死得多了也不会受罚，救灾不利隐瞒灾才会惩处，风险不成比例，能成为官僚，趋利避害这一点上，是完全拎得清的。
“不过这个数字并不包括老病而亡之。”黄裳又补充道。
就像后世那独霸的超级大国，在统计阵亡数字，必须是在与敌的正面
火的作战过程中被敌军的火力直接击中而当场毙命，一连四五个定语，比任何名将的杰出指挥都更有成效的将阵亡数据降低了一半以上。
按照那样的标准，一旦脱离作战环境，任何伤亡都与阵亡无关，如果不是被直接击毙，比如被炮火轰塌的墙体砸死，那也不算阵亡——不能改统计数字，那就直接改统计方法，这是很有效的治国手法。
而大宋这边的节
，好歹比后世的超级大国强一点。计算阵亡绝不会按照超级大国的标准。按照朝廷制定的规定，计算灾害死亡率，也只是排除了正常老死、病死的数字，瞒报漏报四个字怎么也算不上。
手法是老手法，治平二年京师大水，统计出邸报中所及一千五百八十的水死者，便是如此而来。行事则是新方针，如今韩冈秉政，好歹良心还多一点，不仅统计溺死之，次生灾害的死者，也同样计算了进来——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数目不多的缘故。
“如果加上呢？”韩冈问。
“加上的话，就有八百多了。”黄裳道。
朝廷每逢闰年重造版籍，登记户
家产，相当于普查。按照登记上来的数字统计，京城内在籍，平均到每年都有一万余死亡，另外城外的衙署、寺院、化场，都有一些不在籍簿内的死亡数字，前后两者加起来不到一万五的样子。这一万五，均分到十二个月，平均每个月也有一千多。这半个多月来，正常死亡也当有六七百了，加上前面因灾而亡的几十，往多里算的确有八百多了。
韩冈点了点
，笑得欣慰，“好歹没
千。”到了他这等权位，平民百姓的伤亡真的只是一个数字了。只是数字的多寡，依然是很让他上心的一件事。
“幸好这几年一直在疏通城中水道、沟渠，否则水积城中，伤亡绝不止今之数。”黄裳诚挚的说道，“治平二年的雨水还没这么长，也就五六天的样子，便死了一千五百多，真是得多亏了相公当初的一力主张。”
黄裳的马
拍得韩冈都笑了，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韩相公不喜阿谀奉承之辈，这在京师朝堂上是有名的。当然，态度狂傲的他也不喜欢。儒门宗匠，讲究的是中庸，朝堂鼎鼐，注重的是才
。最喜欢的官员态度是不卑不亢，言之有物。
黄裳拍拍马，更多的还是开玩笑的质，不是他这样的亲近，一般也没那个胆子。
韩冈笑了两声，又正色道，“灾民安置，你要多上上心。这一点上，最容易惹诟病。”
黄裳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叫苦道：“相公，下官昨天才上的秤，这半个月，轻了有三斤了。”
本就清瘦的黄裳，这半个月下来的确清减了许多。在灯下看，脸颊上的
影更
了几分，
都快瘦没了。
黄裳用半开玩笑的方式叫苦，但韩冈却没有配合的笑两声。
叠起双手，韩冈注视着黄裳，良久，直到黄裳变得坐立不安，他才缓缓问道，“勉仲。你以为都堂需要什么样的？”
黄裳悚然一惊，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韩冈从不会公开谈论都堂事。他的派系究竟谁能成为都堂成员，所有都只有私下里推测，韩冈从来没有过公然许诺过。
亲近如黄裳，也只有那么一两回从韩冈嘴里得到一点有关的信息。今天韩冈突然一问，大出黄裳预料，也直接触动了他期待多年的心思，一时心神浮
，期期艾艾，竟说不出话来。
韩冈饶有兴味的看着黄裳心大
，淡笑道，“如今可不是十年前，再想
都堂，可不会像吕、曾那般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