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钱花光以后，她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的背上爬满了冷汗，第一次意识到母亲离开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
她不再有亲
，也不再有避风的港湾，任何事都只能独自面对。
安娜站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到卫生间，想洗把脸冷静下来。然而，她打开水龙
，看着哗哗流下的清水，第一反应却是，以后水费是不是也要她去
……？
怎么？
去哪里？
要多少钱？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她的母亲是怎样的优待她。为了保护她，她的母亲把她裹在一个温暖而安全的蚕茧里，将黑暗和肮脏隔绝在外。她的母亲从不跟她诉说自己有多么辛苦，也不向她表达
意，只给她输送能活下去的养分。她确实活下来了，却对存活的办法一无所知。负责提供养分的离开了，她浑浑噩噩地从蚕茧里钻出来，然后一脚踩进了沼泽般的黑暗里。
镇定地关上水龙，安娜用毛巾擦
湿润的脸颊，凑到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这张漂亮的脸蛋。
洗掉眉毛、睫毛膏和
红后，这张脸蛋反而更漂亮了，肌肤蜜似的甜润，透着健康的
红，就算不涂红，嘴唇也是鲜亮的玫瑰色。不过，这一点让安娜不高兴极了，因为现在流行亮色和浅色，她涂在嘴上显得特别可笑。
她的发和眉毛特别浓密，几乎每隔两天，就要修一修眉毛，不然就会像疯长的杂
似的，蔓延到发际线去。她过于厚实的发，让她骄傲，也让她疼。她的发质很硬，每一根发都生机勃勃，每天至少得花十分钟梳，因此总是错过公车。
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若是失去金钱的灌溉，很快就会黯然失色。
她想起了母亲的朋友，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应召
郎。母亲告诉她，这孩是因为意外怀孕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安娜，现在的孩都完啦，还在读高中就怀孕了！我听那孩说，在她们学校，甚至有孩生完孩子再回去上课的——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事！你可千万别跟她学，你以后是要上大学的！”
说完，她的母亲掐灭烟，打开房门，把那孩接了进来。那是安娜第一次看见不体面的应召郎——在此之前，她以为所有应召郎都和她母亲一样，过着时不时跟客私奔的
漫生活。那孩脸色苍白，双颊长满黄褐色的雀斑，下嘴唇有一块翘起的死皮，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打扮自己了。
安娜并不同那孩的遭遇——她根本不懂，不到二十岁生孩子，对一个孩意味着什么，但她挺同那孩没办法打扮自己。如果有一天，她也变得那么狼狈，那么浮肿，那么难看，那她宁愿去死。
想到这里，安娜抬起，看着镜中青春靓丽的自己，做出了决定。
——
次
，安娜找到夏洛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有钱男的？”
听见这话，夏洛特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还以为安娜要羞辱她，支支吾吾地吐不出话。谁知，安娜下一句话是：“能不能帮我也介绍一个。”
夏洛特：“……”
夏洛特涨红了脸，看着安娜纯洁美丽的脸蛋，其实很想劝她别走上这条不归路，但她的思维简单，唇舌蠢笨，想不出劝解的话语，再加上每个堕落的，都希望别一起堕落。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安娜的请求。
这一回，换夏洛特把安娜带到了梅森太太的公寓前。安娜走进去时，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恐怖片里巨的心房。屋内墙壁是灰色，地毯是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
浓烈的香味，因为气味过于浓烈，让想起夏巷尾发酵的垃圾堆。
一个从二楼走下来，漠然地看她一眼，走向沙发坐下，低开始涂趾甲油。她穿着吊带长裙，肩膀浑圆，上半身饱满得像快结出果实的花朵，浑身散发出酒和汗的气味。她似乎没有闻到自己的体味，只是专注地涂趾甲油。
梅森太太的房间在公寓的最里面，即将走进那个房间时，安娜突然生出了一强烈的逃跑欲望。
她终于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想到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她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炸起来，小腿在打颤，后背全是黏糊糊的热汗。
这时候，她所有感官都敏锐了起来。像误闯猛兽巢
的羚羊一样，她嗅到了这座公寓坟墓般腐朽的气息，她看到了住在这里的每一个青色的眼圈、疲乏的。她渐渐意识到，出卖自己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除了出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想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脑袋太小，太
致了，这是一颗适合出现在镁光灯下、杂志封面上的脑袋，而不是一颗用来思考的脑袋。
所以，她想不出来。
最终，安娜走进了梅森太太的房间。
令她松一气的是，梅森太太长得并不凶恶，甚至有些和气。她烫着齐耳鬈发，眼线浓黑，嘴唇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