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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东风未肯入东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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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还有个贤王在那里虎视眈眈,更兼皇太后与皇帝母子猜疑,在这个当儿,司马光亦不免感独木难支。偏偏文彦博居然在此时撂挑子不了。他心里的这些苦闷,更能与何说?

“君实,我是不得不走啊。”文彦博涩声苦笑着,“皇上是有为之主,我以老朽之身,久居枢府,于皇上而言,实乃是不得已。当初新官制推行,兵部权重,枢府若无老臣镇守,两府对掌大柄便成一句空话。其后军制改革,裁汰老弱,整编禁军——君实当知道,我开始是反对的,我担心兵骄已久,仓促为之,唯恐生变。但皇上与石子明辈锐意为之,让我居枢府,亦不过是愈借我的那点虚名,来镇压心。我知圣意不可变,又恐由他为之,激起兵变,于国家不利,这才勉为其难。不料这一做,竟做了十年。君实熟知国朝典故,想想国朝有几个臣子,能一掌密院十年之久的?”

他摇摇,叹道:“如今军制改革大势已定,灵夏亦已收复,我在密院,对着一个西南夷叛束手无策,皇上里不说,心里实是已有不满。我此时不走,难道要等将来被赶走么?朝中之事,以后便只能靠君实你了。”文彦博自知此去之后,也许此生再难回到汴京,司马光又是可以放心之,因此竟毫无忌讳,将肺腑之言都说了出来。

司马光亦不由黯然。

却听文彦博又道:“我等想扳倒福建子,却到底还是小看他了。益州师久而无功,密院也理当有负责,我有这个把柄在他手中,他便总有话说。如今我既然出外,平叛之将又是他一力推荐的,以后他便少了许多话说。我自请出外,亦是替他做个榜样……”

司马光微微点,但想起此事,又不觉愤然,道:“若没有石子明给他出主意……”

“君实!”文彦博打了司马光的话,道:“若是果真王厚和慕容谦能平益州之,便让福建子多做几年宰相,也不要紧。我们要扳倒福建子,是认定有他在相位,益州局势便只会恶化,于国家不利。千万不要到最后,自己蒙了自己的双眼,将本末倒置。晚唐牛李党争,前车之鉴不远。便是我反对王厚、慕容谦之任命,亦是以为益州之,非徒用兵可定者。王、慕毕竟年轻,我怕他们为了取悦上司,急于成功,反害了国家。”

“文公说得极是。”司马光不觉郝然。

“君子与小之别,不在于有党无党。君子之党,以社稷万民为重;小之党,则一党之私为重。”

“文公以为,石子明是君子,还是小?”司马光始终耿耿。

文彦博默然了好一会,方缓缓说道:“谓其小则太过,谓其君子则不实。君实以后,亦要留心他。”

司马光叹息了一声。应付一个吕惠卿,他已经筋疲力尽,再加上一个敌友难分的石越,他实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他端起酒杯,轻抿了一,抬眼注视文彦博,低声道:“凭我一之力是不行了。如今朝中非止是益州之患,福建子之,石子明之难测。皇帝病重至此,难免有不讳之事,太子年幼,外又一个贤王……我非有伊尹、诸葛之材,哪里撑得住这些许多事?”

文彦博直视司马光的双眼,淡淡道:“君实最忧心的,还是皇上母子相忌吧?”

“形迹已露。外间说以桑充国、程颐为资善堂直讲,是承皇太后之意,我是将信将疑。但桑、程皆是正,为资善堂直讲亦甚妥当,便不是皇太后之意,外间既然这么传言,按理皇上亦当顺水推舟允诺了。这方是母慈子孝之意。但皇上却久久不允……”

文彦博点了点,“倘是母子无间,纵有一千个贤王,亦无能为也。”

“外见着这般形,亦不免生了疑忌,便会以为皇太后有他意。小便由此而非份之心,想着定策之功。”司马光忧心忡忡地说道,“倘若西南局势变坏,波及到益州;或北边有异动,那便有了立长君的理由……”

因为皇帝一病,所有的事,竟突然便织在一起,让局势越发的恶劣起来。

文彦博低着想了很久,这才说道:“益州败坏也罢、钞出事也罢、北边异动也罢,倘真要来收拾残局,朝野想的,首先一定会是石子明。他迟早会再两府。依我之见,石子明圣眷未衰,皇上或者是想压一压,将他留给子孙,但果真出了大事,皇上还是会用他的。这些事,是他的长处,朝中没能胜得过他。我看石子明未必不想福建子下台,二之间的矛盾亦不小,只是石子明向来能屈能伸……君实若将他到福建子一边,并非上策。如今真正要防的,是贤王和福建子,这都是关系到社稷的大事。于石子明,要导其向善,防其向向恶。”说到此处,文彦博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抬高声音,道:“君实,若不得已,便促王介甫出山罢!”

司马光不由一怔,望着文彦博。他知道文彦博对王安石的感是极复杂的,在王安石为相之前,文彦博非常地欣赏王安石,推荐赞扬的事,没少做过。但王安石为相之后,很快便将他赶到地方,一直到他罢相,他才得以重返中枢。司马光没有料到文彦博竟然能捐弃恩怨,要他促王安石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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