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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打一进巷就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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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好几年了，街坊邻居们未必还能认出他来，可他还是担心，自己一个阉割了宫做太监的
，羞见父老啊。
这条巷里住的都是贫苦百姓，几年了，几乎没有甚么变化，这种地方，也许一百多年前都是这副样，没甚么变化。只是感觉着，似乎这一家碎石砌的墙
旧了，那一家门前的大枣树又粗了几分……
这墙，那枣树，都是他小时候美好的回忆。
爬那墙，是在清霜似的月下，他和街坊家的孩，用布戳两个窟窿蒙在脸上，扮作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在一堵堵墙上爬来爬去，惹得
飞狗跳，不时有这家的大娘、那家的大婶儿，跑出门来叫骂两声。
还有那枣树，是在天高云阔的金秋时节，绿叶掩映间，一颗颗红通通的枣就像一粒粒红玛瑙，他踩着小伙伴的肩膀爬上树去，先撸一把揣进怀里，再揪一颗塞进嘴里，这一边嚼着那脆生生甜丝丝的枣儿，一边挥动竹杆往下打枣儿，直到邻居大爷高声骂着小兔崽从屋里大步流星地赶出来，这拼命往下一跳，哈哈大笑着跑开。
这几年，却仿佛隔了一世那么久。
一路走过，一路回忆，时而酸、时而甜，他脚下的步伐在加，到家了，前边不远，就是他的家了。
一间旧的茅屋，只有一堂屋和一幢卧室。卧室有一扇窗，木窗已经没了，用砖石瓦块垒起来，露了一个
掌大的气孔。小林推开门，一进院儿，就看见房门大开，只是一具小小的薄棺材就把堂屋塞得满满当当，小林眼泪登时就像泉水似的涌出来，号啕道：“娘，娘啊……”
戴裕彬一掀帘，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道：“你是……”
……
郊外一片山坡上，戴裕彬指挥着几个帮忙的乡亲：“成了成了，把牌立好了，土踩实点儿，瓜果香烛呢？拿来拿来，点摆上。”
小林扶着因为早衰而发花白的瞎眼老娘呆呆地站在那儿，他很小就宫了，只会侍候而已，这些事儿，他都不明白。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位热心的戴大哥帮忙，他就算回到了家，除了和老娘抱痛哭，又能
些什么。
老娘摸索着他手道：“儿啊，多亏了你戴大哥呀，小彬这孩热心肠啊，要不是他，不止你兄弟的丧事没管，就是你这瞎眼老娘，也要活活饿死了。”
小林擦擦眼泪道：“娘，戴大哥是咱们家的邻居么？”
老
道：“不是的，小彬是前门大街上张家粮米铺的伙计。那家的粮米价钱公道，你兄弟常去那儿买粮，有时候，你的月例钱来不及送来，你兄弟跟家一说，家也就赊给咱了，掌柜的也厚道着呢。些
，你兄弟去买米时咳了血，小彬这孩见了，就扛了米袋把你兄弟给搀回来了，打那以后，常来帮忙。”
老一双涸的眼睛仿佛能看见似的，往儿的坟儿看了看，又对小林道：“你弟弟后来病得不行了，也是小彬给张罗着请郎中、抓药、煎药，儿啊，家是咱们家的大恩呐。”
小林一听，走过去，忙戴裕彬身前一跪，泪如泉涌道：“戴大哥，我……谢谢您了！”说着一个便磕到黄土地上。
戴裕彬讶然道：“哎呀，小兄弟，你这是什么，起来，起来！”
小林直挺挺地跪在那儿，眼含热泪，哽咽道：“戴大哥，我听娘都说了，这些，亏着戴大哥您了。我兄弟死了，我是宫里的，不能在我娘身前尽孝，丢下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可怎么活呀。送进养济院吧，我娘还有我这个不孝的儿，进不去。我厚颜求您了，戴大哥，以后我这月例钱，都托给您捎去，也不求您别的，就是一三餐，给我老娘送点儿吃的就成，求您了！”
小林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磕：“但有机会，我就会出来探望娘亲的，可这平时，就得求您照料了，戴大哥，我也知道冒昧，还请您答应了我，您的大恩大德，我今世难以为报，唯有来世，结
衔环。戴大哥啊……”
送进宫里的小太监，有专门教他们识几个大字，以便在御前侍候，小林能调到御前，整天跟内书房打
道，还是识些字的，说起话来，倒也不像个大字不识的粗汉。
戴裕彬一听，赶紧拉他起来：“兄弟，别这样，乡里乡亲的，我哪能不管呢，你放心吧，以后，你的老娘，我就当自己的亲娘一样照顾，有我吃的，就不会亏待了老家。你是……叫小林吧？”
小林感激涕零，又向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这含泪爬起来，抽噎道：“我这名儿，是我爹起的，本来上还有个哥哥，出生就夭折了，后来……又有了兄弟……。现在，我的兄弟都去了，偏就留下我这么个废，既不能尽孝与母亲膝前，又不能传宗接受代延续香火……”
戴裕彬赶紧安慰道：“小兄弟，可别这么说，我很敬佩你呀，你娘、你兄弟，要不是你，怎么熬到今天呐，谁说你不孝顺，我看，你是天下至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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