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注意到这是个胡僧，僧衣
旧脏污，还眇了一目。
他侧过
，用那只完好的绿眸打量了她一眼，双手合十一礼：“檀越进去上炷香吧。”
随随朝里望了一眼，只见佛堂掩映在树木
处，斜阳照不进去，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弱光芒，莲台上坐着的佛面目也看不清。
她朝那胡僧浅浅一笑：“我不信佛。”
那胡僧也不着恼：“别的佛檀越可以不拜，这一尊却不能不拜。”
随随道：“为何？”
胡僧道：“此处供奉的是悲愿金刚，小僧观檀越杀业甚重，正该好好拜一拜。”
随随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想到阿师隔着帷帽都会看相。死在我箭下的野兔野狐的确不少。”
胡僧的绿眼睛闪动着异的光：“小僧非但会看相，还会看姻缘。依小僧看，檀越的姻缘到了。”
随随忍不住笑起来：“阿师这回怕要看走眼了。”
胡僧一笑：“檀越且走着看。”
说罢合十一礼，悠然从她身边走过。
随随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循着原路往回走。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褪下，侯府的灯火映亮了天空。
远处又传来鼓乐声，是新
出门的时候到了。
随随踏着吉庆的乐声往回走，木叶在晚风中萧萧作响，她想起那胡僧的话，笑容又漫上嘴角。
姻缘是别
的，身背业债的只有骗来的水中月，镜中花。
第13章 十三 相思
回去的犊车上，春条一改平
的活泼健谈，小心翼翼地觑着随随的脸色，不敢提及今的见闻。
随随也没什么谈兴，
脆靠在车厢上假寐。
回到山池院，待高嬷嬷睡下，随随便向春条要酒喝。
平春条总要千方百计阻拦，今难得没有二话，乖乖去厨房酒缸里舀了一壶酒，取了两个陶碗：“
婢陪娘子一起喝。”
随随笑道：“你尝一
看看。”
春条抿了一小，脸皱成一团，吐着舌满地找水，灌下满满一碗冷茶才舒了一气：“好辣！”
这是平当作佐料用的茱萸酒，自然辛辣。
随随并不挑剔，携着酒壶，搬了张短榻到廊下，一个慢慢地喝着。
她不求醉，也不求消愁，她早知道酒浇不灭愁——她只是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独饮。
今夜就是这样的时候。
夜风渐起，圆月升到树梢，天穹上挂着几颗疏星。
随随估摸着这时候差不多该行合卺礼了。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是最后一役前夕，叛军已是强弩之末，漫长的战事即将结束，也意味着他们行将别离。
两都无话，只有风声呼啸，铁甲铿锵。
他忽然停住脚步，回望她：“待我回京，便与阿耶说，将储位让给二弟。”
她愕然看他：“殿下为何忽然说这种话？”
他浅浅一笑：“你知道你我有……”
她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那是家父在世时，与陛下君臣间的一句玩笑话，时移事异，已做不得数了。”
“既然萧将军这么说，”他眼中闪过促狭，“我只好再请媒上门向萧将军提亲了。”
“你……”她转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双颊烫得要烧起来。
长到那么大，她只知道舞刀弄棍、领兵打仗，在这些事上，仍像世间所有
窦初开的少
一般无措。
“我是说真的，”他正色道，“既然你我总有一要离开故土，那个理当是我。”
顿了顿：“我不是最适合的储君，你却是最好的将军。”
夜风吹拂长
，星光下原如海，翻起银色的
花。
她的魂也跟着摇曳涌动起来。
“待我回长安将诸事安排妥当，便回来找萧将军可好？”他笑着问道。
“谁说要嫁你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快步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落荒而逃，铁甲锵啷啷作响。
她忽然庆幸这副铠甲很沉，因她整个已快飘起来，飘上明净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