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贵为一朝重臣,手握重兵,又一身武艺,谁能杀得了他?二嫂可是在痴心妄想?”讥诮褪下,再泛一起一丝凝重的怅然,“况且,他是我大哥,长兄如父,我怎么能、能打这样的主意呢?”
她剔过一眼,将他上下扫量,执盏闲呷后,语调带上些漫不经心,“三爷就别想着做什么善
了,你想知恩图报,也得思量思量这‘恩’值不值。有的事儿,在你看来是莫大的恩
,可在别
看来,不过是个‘剩馒
’。你还当你们宋府里,真有什么大善
啊?”
旋即笑起来,搁下盏,重打软扇,扇来一
善解
意的清风,“他再威风,也得要跪在天子脚下俯首称臣,天子要叫他做那一朝重臣,他自然气凌然,可天子要叫他死,他不过也是个罪臣。向来君王无定,比那风雨还无凭,今儿重用他,难保明儿不杀他。三爷,你饱读诗书,如今又做了官儿,必定比我这家宅小
子要懂得多。”
满院琼苞碎打,密密麻麻。宋知远的心亦是密密麻麻地爬过一群蚁,啃噬着他对兄友弟恭一段旧
的怀念。苦鹂嗈嗈,催他想起从前每一段“
在屋檐下”的
子——他懦弱的在每个
面前低
,将自己蜷成一个折骨畸形的兽,在高阶之
的施舍中谨慎度
。
大哥什么都有,他有学识、有智慧、有勇有谋,能周旋在太夫
的专横、父亲的冷漠之下,还能在此间空隙中,施舍给自己一些强大者的救护。如今,他还拥有令每个男
艳羡的权势,拥有娇妾美妾,最重要的——他拥有明珠,自己的一个渴望不可及的春梦。而他只有在寒月孤寂的夜、空幽绵长的梦中才能得到她,通过一只满是薄茧的手想象她。而宋知濯,却可以轻易就拥有她,仅凭一个老尼姑满嘴胡诌的蠢话,就可以一生一世触手可及!这不公平、这绝不公平!
他再揭开锦盒的盖儿,痴睨一眼,冷漠阖上,“二嫂
回跟我张
,我做弟弟的,怎好推辞?二嫂回去同伯父说一声儿,叫老
家安心等着吧,回
拜任的公文自有
送到府上去。不过二嫂始终是个内宅
,又能帮得了我什么呢?”
楚含丹眼角绽放出新的笑纹,像一条条细碎的裂痕,“我虽是内宅
,可我们
家,可比你们男
心细。最近,为了一桩军饷贪污案,斛州轩上门庭若市,客来纷呈,险些将西角门上的门槛儿都踏
了。明珠你也是知道的,别看她没学过多少规矩,可八面张罗,迎来送往,倒是面面俱到,替你大哥将这些事儿处理得妥妥帖帖。”
朱唇轻抿,牵出一条剑锋的笑,“可有一位,回回来回回都是失望而归,就是那位陶夫
,二十万禁军校尉陶大
之妻。我留心打听了一下,原是房大
败事,这位陶校尉就想求了这都虞侯之职,明珠呢只一味的打哈哈推拒,五六次下来,倒把这位陶夫
气得不轻,也难保这位陶校尉会如何想。三爷想想,若是你大哥有什么把柄叫这位陶大
捉住,再参一本到皇上那里?……被自个儿的部下弹劾,或许倒比那些外
弹劾更有用些。三爷细想想,我说的可是这个道理?”
有一点儿半点儿的星火在宋知远眼中熠熠发亮,他将
徐徐转过,望着眼前这个婀娜雅静的
子,看见她脸上桃
浅浅的胭脂,不知掩盖住多少条
错的泪痕,正如自己一万条的不甘心。
他将一颗高髻束簪的
颅慢摇起来,吭哧一笑,“二嫂看来是被大哥伤了不少心啊,竟如此想要置他于死地。”
“你说错了,”扇面又遮住她一双朱唇,娇慵慵的声音从底下传出,“不是我、是‘咱们’,甭管什么缘由,反正,咱们是在搭上同一条船的
,有共同的目的地。”
“成,”宋知远凝住色颔首,又恍而抬起眼来,“但是,你不要伤害明珠。”
她挂高了柳叶眉尾,似乎是不屑,“用不着我害她,光是你大哥院儿里那两个就不是省油的灯,何况,最近府中疯传,你这位心上
生不了孩子,还不定叫那二
怎么笑话儿呢。”
湿润的空气中蕴着她幸灾乐祸的笑声,绵延地挑高,直挑出一
残月。
残月照着夜归
,一片衣袂在夏夜蝉蟾的夜风中飘摇无定,铿锵脚步中略顿一瞬,就瞧见一片水洼里跌坐着一位气吁吁的红面美
。
满地香馥残魂中,美
儿一片缃色石榴裙沾满淤泥,浸贴在腿上,两手握住裙下的右脚踝轻柔,身侧墩一只彩画儿绢丝灯,照见她锦袜上半截月凝肌肤,也照见她眼中半汪的水渍。
她抬眼瞧见宋知濯,先是慌,旋即垂眸间,眼泪掉进衣裙上,和着湿润的泥土,“夫君回来了?……嗯、天这么黑了夫君才回来,想必还没吃晚饭吧?那就、那就快回去用饭吧。”
玄月罩着宋知濯居高临下的身姿,下睨着她手下的脚踝骨,“摔跤了?”
“嗯……,”周晚棠颇有些嗫喏地垂下宝髻,连绣鞋也忍痛踞蹐盘回裙中,“丫鬟回去叫
拿了藤条凳来抬我,不妨事儿的,夫君快回院儿里用饭去吧。”
流萤一样的泪珠挂在腮边,叫宋知濯亦奈何一叹,躬下腰勾着腿弯儿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