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应声勒住了马。
许融戴上帷帽，在白芙的搀扶下车，走向茶楼。
肩搭白布巾的茶楼伙计迎上来，客气地询问，白芙紧着嗓子告诉他已先预定了二楼的甘露字号雅间，伙计忙半躬着身殷勤地在前方引领。
雅间
净整洁，落了座，伙计上了茶点，清透茶香中，白芙不安地频频从窗扉缝隙里往楼下大堂张望。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从前最多不过跟着许融出门去赏赏花，也曾列席于宴会，然而那终究是在贵
圈里打转，似今
这般行事——是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哪怕大半布局都是她传的话她也仍旧惶恐。
为防两边撞上，许融提早了许多时候出的门，此时她也不急，挨个把桌面上的四色小点都尝了个遍，又悠悠地喝了半盏茶，终于听见白芙的声音紧张地响起来：“姑娘，底下那个——好像是张小爷？”
许融闻声凑过去，一看，她不认得张小爷，但张小爷的特征很明显：玉冠束发，锦衣华服，半边胳膊吊着，夹板还没拆。
他居然是来得最快的，真是身残志坚，可见要出府放风的心多么强烈。
张维令步子还急，许融看见他都没问伙计，自己兴冲冲踏着楼板就往上来了，两个身形结实的汉子紧随其后，再后面，才是匆匆追着的伙计。
白芙落回座位，有点安心地道：“张小爷来了就好了。”
他要是不来，他们整个戏台等于白搭。
许融信
夸了一句：“萧二公子是个信
。”
脸色臭归臭，出手稳得很嘛。
白芙不想说什么萧信，根本配不上她家姑娘，这门亲事早折腾完了才好呢。
于是她坐不到片刻，又支起身子来了，将脖子伸了一刻，见着店门外一个熟悉影，她早早认出来，忙道：“姑娘，我哥哥来了。”
许融“嗯”一声，眯眼看去，隔着一段距离，又只能透过一条窗缝，她看不分明，只见着是个衣着寻常的年轻模样。
白芙哥哥也提前定了雅间，就在甘露间的右边，雨花间。
许融竖着耳朵，渐渐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对答，是白芙哥哥和伙计的，声音渐消下去，隔壁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约半盏茶时间，许融终于听见伙计领着另一个进
的动静，那伙计又很快被打发出去。
“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片刻静谧后，一个
沉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来。
“贵，小是个命贱的，贵满大街都能见着似小这样的，若能觉得眼熟，那是小的荣幸了。”
许融微一扬眉，看了一眼白芙。
妹妹是个一眼望到底的软糯姑娘，不想做哥哥的倒是有点意思。
这时代的屋舍隔音实在有限，一间茶楼也不可能下多大的本钱在这上面，沉男子“哼”了一声，回应清楚地传递过来：“别跟爷打马虎眼，爷过来，就想看看你是哪条沟里钻出来的老鼠，满嘴疯话不说，想钱居然还敢想到爷身上来了！”
听得出他声音压得低了，然而因语意变得粗重，这边仍能听见：“你知道爷家里是什么的吗？”
白芙哥哥的声音恭敬而稳：“好叫贵知道，小那是一路从您府上跟到小柳子巷的。”
意思他当然知道罗家是什么门第。
“你——！”罗二爷忽然收住话
，笑了一声：“什么小柳子巷？爷这阵子一直呆在家里修身养
，从没去过什么柳巷花巷，真是
放你娘的
！”
“贵说小放，小不敢不认。”白芙哥哥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只是贵也懂，放这事，不是小控制得住的。贵既然来了，不妨就多听两声。贵听得不喜欢，小掉就走，绝不多碍贵的眼；贵要是听出味儿来了，那就求贵亮一亮手面，从指缝里漏一点子给小，小就感激不尽了，以后一定好好把该闭紧的地方闭紧，不叫贵多生烦恼。”
许融握着茶盅，身子半伏在桌上，闷发笑。
白芙脸色火红，凑在旁边讪讪地用极低的音量道：“姑娘，我哥哥他——就是说话有些粗俗，为其实极老实的。”
许融冲她摆摆手，意思不碍事，又指指隔壁，白芙连忙缩回去，把嘴
捂住。
罗二爷冷笑：“好，你说！再敢胡言语消遣爷作耍，爷就撕了你的嘴！”
白芙哥哥并不畏怯，他也不跟着罗二爷的节奏走，马上去拿秘事胁迫他，而是道：“贵很不必对小这么大火气，从根底里论起来，贵和小原是一样的，贵要博个富贵险中求，所以连英国公府那样云端里的府邸也敢算计，小只得一条贱命，想置份家业，只有来求贵可怜——”
“什么英……！”罗二爷后半截话含糊了，是猛地将音量压低了下去。
“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贵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白芙哥哥配合着也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