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请安，声音脆生生的，本来微微有些迷瞪了的乌嬷嬷也清醒过来，见是娜仁，脸上登时绽开笑意，慢吞吞地道：“娘娘来了啊。”
娜仁凑过去，笑眯眯地道：“嬷嬷也不到前
去看我，只能我过来看你了。”
她为乌嬷嬷掖了掖薄毯，关切地问：“嬷嬷今
觉着怎样了？早膳进得香不香？药吃着怎样？可有什么想吃的？”
“好，都好。”乌嬷嬷笑眼看着她，温暖
燥的手在娜仁上轻轻抚了抚，娜仁如今也是做祖母的年纪了，她说话的语气还像哄小孩子似的，“娘娘近可好？吃东西吃得香不香？太医开的药，无非是那样，倒是好些了，想来换的方子还是有效用的。这几有些想
、子茶喝，不过宫里喝到的，和家里的就不是一个味。”
“今年秋狝，我叫他们带回来些家里的茶砖。”娜仁握住乌嬷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着道：“前些子二嫂
宫来，倒是带来两块茶砖，说话急也没细说，我以为是家里那边的砖茶，撬开一看才发现是藏茶砖，也不知熬茶是不是那滋味。”
乌嬷嬷摇摇，道：“那哪是一个味呢？”又道：“娘娘何必叫
带来，自己去逛逛吧。老
这把老骨是去不成了，娘娘去了，还可以与老夫相见。”
娜仁的父亲，老国公前些年已然病逝，因他高寿，倒也算喜丧。长兄身怀战功，已有爵位，二哥亦然，国公爵位由三阿哥其勒莫格降等承袭。老夫如今在大哥家里养老，因她也年迈，承受不了自塞外进京的奔波，故而每年也只有秋狝时候，娜仁能见母亲一面。
故而往年秋狝娜仁都是一次不落的，今年想要留下，也是放心不下乌嬷嬷。
乌嬷嬷看出她的心思来，哪里愿意因自己的身子耽误娜仁。
她拍了拍娜仁的手，声音很轻地道：“啊，到了这个岁数，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娘娘，老夫岁数大了，您也不年轻了，不要任
，给自己留下遗憾。”
娜仁只觉眼睛发酸，低着随意“嗯”了两声。
絮絮叨叨地，乌嬷嬷与她说了许多，最后许是累了，她这几年
一向不济，靠在那里便有些上句接不到下句了。
她没了声，娜仁也没动弹，仍然坐在那小墩子上。春风绵软，迎面带着花香，本该是沁心脾叫通体舒畅的，娜仁却觉着心里沉甸甸的，好不是滋味。
留恒带着楚卿在外逛了两年，听说也走了不少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回京定居。
回京定居的契机是乌嬷嬷过世了。消息给到他们的时候他与楚卿正在
原放马，看到那一行娜仁亲笔的小字，他的第一反应是喃喃道：“娘娘该有多伤心啊……”
“怎么了？”楚卿疑惑地轻声问，走过来拿起那一张信纸。
见信上一行小字，书“乌嬷嬷于七月中旬骑鹤西去年八十有二也算喜丧”，除此之外，无一字多言，未谈何病而终，未谈如何请医用药、发丧出殡，未谈写信心
如何。
甚至连信中说起其他事的
吻都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欢快，那留恒静了半晌，哑声道：“娘娘怕是难过狠了。”
“乌嬷嬷——”楚卿不变，但留恒能看出她眼中的几分疑惑。
留恒道：“乌嬷嬷是娘娘的
母，陪伴娘娘进京，几十年相伴，于娘娘而言，意义不同于旁。”
他闭了闭眼，忽然对楚卿道：“我想回京。”
“好。”楚卿不假思索，“我即刻命收拾东西。”
留恒
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恳切地道：“我很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楚卿平静，拍拍他的手，轻声道：“咱们收拾东西立即动身。”
即便如此，他们匆匆忙忙赶回京时也是秋了，丹桂飘香，菊花怒放。
他们回来之前完全没给娜仁信，猛地见到他们，娜仁很惊喜，又道：“你们也真是的，回来也不说一声，万一我随着你皇伯父去秋狝了呢？”
“我放不下您。”留恒行了一礼，与楚卿在娜仁的示意下落座，琼枝亲自捧了茶来，他连忙道谢。
娜仁看着状态倒还好，只是消瘦了些，不错。留恒拣在塞外时的趣事与娜仁说了两件，娜仁听着，看着他表清冷不变，却要将事尽量叙说得有趣的样子，忍不住觉着好笑。
说了一会子话，娜仁便打发他们去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请安。琼枝亲自送他们走出正殿，在廊檐下，留恒顿足，问琼枝：“乌嬷嬷究竟是七月几去的？”
琼枝微微抿唇，似乎迟疑了一下，留恒坚持追问，她方才低声答道：“七月十六。”
留恒呼吸一滞。
可不正是娜仁生辰的第二。
“姑姑劝劝娘娘。”沉默许久之后，留恒轻声道。
琼枝苦笑，“哪里不想劝呢？可劝什么，她能听进去呢？其实十四的时候嬷嬷就不大好了，是硬吊着一气，熬过了十五，才阖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