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阔，天水一色，船客们三三两两聚在甲板上喝茶闲话，曲池略略瞥过，只见
群中站着一男子，临着船舷背手而立，暗灰衣袍上繁复绣花，身形挺拔，玉冠束发，这看着气质本该是清雅的，却因那身暗沉的衣衫，平添了几分
郁之气。
许是察觉曲池的目光，也许是早就有所意料，那偏过一点侧脸，薄唇，刀刻般的颌线，利落长眉和狭长的丹凤眼，遥遥看了曲池一眼。
曲池没见过此，只觉他的目光直直望着自己，锋利如刀，有些漠然，有些冷，兀然吃了一惊，定睛再看，那一甩袖，离了甲板，走进了舱室内。
曲池心内有嘀咕，想了想，不以为意，将此抛下不理会。
船过镇江后，夜里泊在瓜洲渡
，隔壁
舱有了开门和脚步声的动静，第二
船家来清理舱室，曲池才得知隔壁的船客昨夜里在瓜洲渡下了船。
船越往前行，甜酿的色绷得越来越紧，她不说话，也少了和曲池闲聊的兴致，只默默盯着外连绵的江水。
曲池去握她的手，只觉她两手冰冷，掌心都是冷汗。
“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满手都是汗。”曲池将她的手暖在双掌间，柔声问她。
“很多啊。”甜酿看着江面，“第一次见夫家，怕他们不喜，还有我姨娘和弟弟，是不是该去见一见，还有……那么多……”
她长长吐出气，蹙起了眉尖。
纵使他早已离开了江都，再回到江都，她心里依旧觉得难以面对。
未料到四年时光已过，未料到她一次次回了这里。
只有还有牵绊，一个地方或者一些，那就意味着要重新面对过去，或许也意味着……重逢再所难免。
曲池看着她，也略略皱了皱眉。
船到江都，曲家派来接。
接的是一个内院的管家，带着三个仆
，三个家丁，衣着崭新，颇有些傲气，见了曲池，先向曲池礼行，又对着甜酿喊了声夫。甜酿看这几个下举止，只觉是个重礼之家，点点，牵着曲池的手上了马车。
曲家府宅距离哨子桥颇远，隔了半个江都城的距离，近望曲宅，比施家还阔气许多，也是楼阁台榭，雕梁画栋，马车从侧门而进，眼见着就是一堆堆的仆。
甜酿隔着车帘，望见外的阔气景致，只觉非是寻常商贾之家，压低声音问曲池：“你家派不小，是巨贾之家？”
“哪里，这是家里多，又二叔家住在一处，一扇小门连着，所以看着大。”曲池微笑，“我家若是巨贾之家，那江都遍地都是豪门大户……只是小有资产……家里在江都开了三四间银楼，还有些门路，进献些珍宝到那些达官贵手里。”
那就不是如施家那般的普通商贾，甜酿责备他：“你应当早些告诉我。”
“有什么关系。”曲池收敛笑容，“我们只管在钱塘过我们的悠闲子。”
堂上有主家迎，曲池牵着甜酿的手拜见家长，曲父年过五旬，稀疏短髯，已然花鬓，和曲池略有些相像，气势不威自怒，继母姓苏，四旬出，算是中年美，面上倒是和气，旁侧还站着曲池的叔父叔母，还有四五个小孩儿，长幼不一，都是曲池的弟妹。
小夫妻两上前见礼，堂上的长辈既不热络，也不疏离，甜酿给公婆奉茶，曲父和苏夫打量了新两眼，没有难为，先是接了茶盏，旋即赏了一份厚礼。随后叔父叔母也接了茶，送了侄媳见面礼。
一家坐定，曲池坐在椅上，打量亲爹：“您老家来信，不是说久病未愈么，瞧着生龙活虎的，半点岔子都没有。”
“我若不病，你打算几时归家？”曲父脸色沉下来，瓮声道，“你出去多久时，心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曲池两手一撒，瘫在椅上一副惫懒样。
“池儿，你爹近来夜里总是咳喘，这些才好了些，你莫跟你爹置气。”苏夫柔声劝。
曲池转转眼珠，抬瞟着房梁不说话。
苏夫将目光转到甜酿身上，亲热握住甜酿的手：“让新媳见笑了，他们父子两向来这副模样。”
甜酿微笑。
“走，我带着新媳去看看屋子，早前听说你们成婚就布置好了，一直盼着你们回家来。”苏夫去牵甜酿的手，把屋子留给父子两。
夫妻两的新房是一进单独的小院子，很是清幽，陈设布置都是崭新的，苏夫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旁敲侧击问甜酿身世背景：“九娘家以前在淮安？听说还有两个妹妹留在钱塘，如何不一道带着来江都玩耍几？”
“不知守备夫身体可还好？池儿在钱塘，也多亏杨夫关照……”
甜酿不轻不痒，一一回话，苏夫瞧着她那副模样，又问：“听说九娘在钱塘开了间香料铺，亲自打理，可还辛苦？”
“不辛苦，
娘也时常帮衬着，池儿无事也来帮手。”甜酿连让捧出从钱